昨晚有兩個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對我藉酒發怒。

並不是沒認識過酒鬼。

在我進小學之前的古早年代,爺爺發起酒瘋來,最誇張時甚至會拿著菜刀追奶奶,而爸爸會把我們小孩子和媽媽鎖在房間裡保護,自己去追爺爺。升國小二年級時,我們就搬離了老家,可憐的必須伺候爺爺隨時帶人回來吃飯喝酒、還要聽爺爺酒後亂罵人的媽媽也終於脫離了苦海。這是我最早認識的酒鬼,受苦的是我媽媽和奶奶。而我長大後,偶爾在聞到男人身上的酒味時,會想起爺爺而或許微微皺眉。

大學五年級的時候吧,應該是,因為記得同班同學以屏不在我身邊,想是已經去了英國留學,而我還在修雙學位的時候。BBS上一個擁有自己專板的網路名寫手,經常和我講很久的電話。那時他似乎從政大休學(原因我忘了),在自己姊姊開的24小時便利商店值夜班。他會在櫃檯前一邊喝著啤酒一邊跟我講話,有時醉了有時還沒有。語調是悲愁的,在撒嬌乞求安慰吧我想。我並不喜歡三番兩次跟一個不清醒的人講話,更不可能去安慰那沒有說服力的悲愁。

然後是前一陣子,電話彼端醉到必須躺在路邊休息的中年男子,口齒不清地說著感人的情話「全世界我最愛妳... I miss you so much...」,說得情深意切,異常動人。已婚男子必須藉酒才能放縱情感。第一次打電話來時,面對感覺上很狠的我(那天手機剛接到推銷電話,我在網路上罵「憑什麼沒經過我的同意擅自打電話給我!」),他也是喝了點酒,才有了足夠的勇氣。然而,這樣的藉酒瘋狂畢竟是可愛的。如果一個男人過度壓抑,需要酒才能打開他的情感,我不排除每天灌他酒。

但是昨晚的情況,就讓我很訝異了。

當我還天真地懷想著去大陸找這位未曾謀面卻似用情至深的先生遊山玩水的可能時,他竟帶著酒意在Skype上以我無法理解的勇氣對我疾言厲色。我納悶的是,如果一個人還有能力上網找到正確的對方ID做好呼叫動作的話,他應該是有意識的。那麼,這些無理且無禮的臉色和語氣都是有意識的。所以,我想雖然我不知道他和朋友去喝得爛醉的原因,但可以推測的是,他是故意藉酒對我發洩的。就算是無意識的,其實也能看出平常的和顏悅色必是經過壓抑的。

老天對我夠好了,總是讓莽撞而天真的我,很快地看到那被掩蓋的一面。



第二個第一次,是報警。

正當我在Skype上受夠了氣,終於在 23:30 躺上床準備入睡之際,馬路對面公寓的狗吠又一如往常地響了起來。我又開始頭痛了,不知道又要被吵到幾點才能睡著。

這隻不知道有什麼毛病的狗,已經日以繼夜地不知吵了我們多少個月甚至超過一年了。大家就這麼隱忍著。原以為是檳榔攤的狗,於是媽媽曾去向他們溝通,結果不是,是檳榔攤樓上不知哪一戶的陽台上。因為不知確切的來源,所以大家再度忍耐,無計可施。多少個夜裡,我躺在床上,痛苦得幾乎發狂,想像著我拿肉裹著致命的藥丟上陽台餵狗,畢竟不可行,連哪一家都不知道,更何況哪丟得準?

直到近來一次電視新聞,報導狗吠造成的噪音污染及其處理方式,我才知道可以請主人用嘴套來制止狗吠。不久,和愛狗的三明治小姐在MSN聊到這件事,她極力鼓吹我寫公開信給那棟公寓的住戶們,更贊成我報警。於是我在和三明治聊天的同時,就完成了一篇簡短的公開信,希望狗主人行行好,帶小狗去看醫生或者至少在夜間給牠戴上嘴套,信末並附上相關的動物噪音法規,提醒他如果有人報警,他可能會被罰款高達一萬五千元,或者被沒收愛犬。當天就影印了數份,貼到對面公寓的大門旁、電梯前並投入每戶信箱。

這樣又過了兩個禮拜,情況一點兒也沒有改善。我一直想報警,妹妹們一直說不要,說是小題大作,又怕對方報復,總之就會潑我冷水。此外,我又擔心警察來了,狗卻不叫,而且不知道是哪一戶,警察要如何處理。

終於,從沒打過110的我,在昨晚,想著三明治堅定的那句「報啊,當然要報警啊。」,鼓足了勇氣撥了電話。警察聽到是要檢舉狗叫聲,楞了一下,登記了住址(我報隔壁的住址,反正只是要知道大概在哪裡)說派個人來看看。我掛了電話,繼續嘗試入睡。

約莫過了十分鐘,我家隱藏號碼的那線電話(也就是我剛剛用來報警的那線)響了,我立刻接起來,對方語氣不是很好:
「妳剛剛是不是有報警檢舉狗叫?」「沒錯,是我。」
「那妳要出來啊!我們在這邊等了五六分鐘了,都沒聽到狗叫聲,妳要跟我們說是哪一家啊!」「蛤?我還要出去喔?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啊,就檳榔攤那棟公寓樓上發出來的聲音啊。」
「妳出來啦!妳把我們叫來這邊,又沒說是哪一家,我們要怎麼處理啊?」「那你們根本沒幫到我嘛。好啦,我會出去。」

很不爽地換下睡衣出門應付,這時已經凌晨一點了吧。

不時有汽車經過的寬闊馬路上,停著兩輛警車,一輛在對面的7-Eleven前面、一輛在我家正前方,紅藍光閃得附近明晃晃地。一名中年警察站在7-Eleven門前,兩手叉腰望向另一台警車,也就是我家的方向;而我家門前這輛警車,車裡坐著兩名警察,車外靠駕駛座的一側、佔據著馬路車道也站著一名警察,這三個都很年輕。我穿著柔媚的上衣、帥氣的長褲,站定在駕駛座旁的馬路中間、冒著被車撞的危險,沉著地看著這名站著的警察。濃濃的煙臭一直從駕駛座上板著臉的警察身上傳來,讓人窒息。

大概因為我是個年輕的女生,他語氣變好了。我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報警,狗就不叫了,牠本來就是一陣一陣地叫。另一個從車裡出來的警察聽了笑說,這可絕了。那怎麼辦?我說只好請他們在巡邏時,如果有聽到,就處理一下囉。警察商量著其他的解決方式:「寫公開信」,我說事實上我早就做過了,每戶的信箱都丟了,沒有任何改善,忍而可忍,我才報警。車上出來的警察,長得不錯,聽了我的解釋後,笑著跟旁邊的警察說「她說她寫過信通知了耶。大概是每家收到了都覺得那不是我家的狗吧,現在很多人養狗啊。」找里長協調、找隔壁的副議長去講,誰想得罪人啊?所以才需要警察來伸張公權力嘛。

正當無計可施、警車開走一台的時候,狗叫聲悅耳地響了起來,我如釋重負地以手指天,說「就是這個聲音!」這時剛好公寓走出一名年輕女子,警察問「是妳家的狗嗎?」她邊走向7-Eleven邊指指二樓,說「不是,是二樓的。」於是警察走向公寓,我站在原地。一名膚色黝黑、看似醉酒的青年男子站在我旁邊,我想與其害怕他,不如跟他聊聊,了解他正不正常比較安全。他問我「怎麼回事?」我說「狗叫聲很吵。」他說「就這樣?」我說「對啊,就這樣。」我問他「你住附近?」「對。」我又問「這麼晚還沒睡?」「對啊,在(附近的KTV)唱歌,看到三四輛警車出現,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警察在公寓門前喊我過去,我跑過去「什麼事?」「開門。」我驚訝地說「開門?我又不住這裡,怎麼開門?」「那妳住哪裡?」「我住對面啊。我要是住這裡面,就會知道是哪一戶的,也就會自己去協調啊。」警察按了二樓的門鈴,我說「那我不用在這裡了吧?我可以回去睡了嗎?你不會再找我吧?不要跟他們講是我報的警喔。」「妳可以回去了,我不會講的啦,登記名字祇是我們做紀錄用的而已,不會告訴對方的啦。」

我終於心滿意足地回到床上,但隔了沒多久,狗又叫了,而且似乎多了淒厲哀傷在聲音裡。我於是又起身打開大門觀望。警車走了,對面二樓亮著微弱的燈光,沒有人影,只有狗聲。我無從知道我走後他們的處理情形,心想我應該跟那名警察要張名片的,才能追蹤處理情況,確實跟催到問題被解決。可是我想警察的客服應該遠沒有做到那麼好吧?我又想,應該把我那張公開信拿去給那名警察看的,依我看,沒處理過狗噪音的他,應該不可能知道法律的相關規定,也不可能知道應該如何執法吧,只會口頭警告罷了。

雖然,狗叫聲沒有立即斷絕,至少我已經知道狗的確切位置,也有了報警的經驗,我那不知公德心為何物、死皮賴臉的鄰居要是再不知悔改,我就每天來報警好了... 雖然檳榔攤的男人站在馬路上,清楚地看到是我報的警,他應該不會害我吧,再怎麼說,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吧。就算真的被知道是我報的警好了,我想我不至於鬥不過他們。雖然我在這篇文章裡洩漏了一名高級警官喝醉酒的糗事... 他應該還是會挺我的吧,即使已經不聯絡了。

真是刺激的一夜啊。。。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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